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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與時間的價值有關的展覽

平行閱讀《火花!數日子》與《火花!耍樂是青年》

 

王基信 (原文英文 6/8/2018,譚美卿譯)

一個是粉紅、白和紫色,布料與塑膠;另一個是啡、黑和灰色,木與金屬。一個是關於玩樂的展覽,輕鬆而且天馬行空;另一個展覽就與居港的異鄉人有關,嚴肅凝重 。兩個展覽無論從外觀與感覺都大相逕庭。然而,其相異之處也許只屬表面。本文把正於「油街實現」舉行的兩個展覽:《火花!耍樂是青年》與《火花!數日子》來一次平行閱讀。讓我先比較我的觀賞經驗,然後再討論兩個展覽的主題及背景。

image: samson wong

《耍樂是青年》

 

《耍樂》不但好玩,在設計上更是引人參與的。策展人余廸文解釋這個展覽是希望顛覆人們普遍認為玩樂等於浪費時間的觀念,反而它可以:

         … 激發 [觀眾的] 探究精神、想像和創造的潛力,甚至有助身心健康和人際關係;與此同時它也具有撤防能力,隱含挑戰性,

         或需細心參與,甚至考驗人承擔風險的心志…期望觀眾能在耍樂中有所發現。

 

 

由研究哺乳類動物及人類行為,及至兒童發展的科學家都有力地證實出玩耍對人有生存性的重要性。它可以令人放鬆、建立及測試個人技巧,甚至調和人際關係。展覽中不同作品更帶出了玩耍背後一些矛盾的概念,好像接受挑戰但又能放鬆、安全要緊但又要冒險。不過可能由於藝術多是個人的領受,作品未能明顯帶出玩耍與人際之間的關係。

 

然而,觀眾必須透過與作品互動才能真正有所感受。樂趣就像美與快感一樣,每人各有所好,難以一概言喻。所以,除非觀眾在展覽中自己投入去「耍」,否則「樂」是不會發生的,觀賞經驗亦因而變得不完整。

 

 

參觀過《耍樂》的讀者們,你覺得展覽好玩嗎?有沒有樂在其中?高便蓮的膠水管作品浪費時間與材料嗎?抑或她是在實驗物料的完整性?同樣,伍啟豪的膠手套作品又如何?

 

 

「玩」是甚麼呢?最近在與我一歲半的孩子談話時,我察覺到她毫不明白我以「玩」來形容她的手肌活動和探索行為。對她來說,砌積木是一件認真的事宜,而我卻把我的批判加諸在她的行為上,情況就好像公眾對年青的示威者以及立法會候選人的指責,認為他們是在瞎鬧。

 

 

「玩」是有用還是無聊?有用地玩還是無聊地玩比較好?它真是一個令人難以捉摸的概念。

 

image: samson wong

《數日子》

 

在富裕的移民家庭與被戰亂蹂躪的家庭兩個極端之間,究竟存有多少不同層次的故事?離鄉別井從來有容易過嗎?

展場一眼見到四語標題和文字,突出也顯示了策展團隊花了不少努力,讓展覽觸及到的族群也可以理解展覽內容。展覽中四語翻譯的文字,感覺剎有介事,情況好像個多語國家的政府必要地責任溝通一樣。

 

這展覽名副其實是一趟文字的旅程。追蹤著展覽的文字的確令人有所得著,然而卻需比一般更強的動機去開始和完成整個旅程。燈光的對比、(大部份)以文字所貫穿的故事以及樸實的木與金屬的佈置成為了這次旅程的背景,訴說著這個城市的掙扎與不公。展覽把不同移民的個人故事拆開,再將類同的故事與展覽同步推進。這樣避免了把所牽涉的移民社群按類劃分,再將之分配到展場裡不同空間的常見問題。整體的效果是,在我逐步經歷展覽之際,發現自己看到的只不過是無數他者中的一位的故事,同時見不到解決的方法。

 

這個展覽無疑令人沮喪,但這是必須的。希望是存在的,儘管飄渺。

 

credit: samson wong

兩個展覽的「優美之處」

純粹以視覺藝術的標準來評論的話就捉錯重點了。《耍樂》的美,在其玩味;而《數日子》則在其殘酷的現實性。我以「優美之處」來形容這兩個展覽是義無反顧的,因為兩者各以不同的方法喚起了我一些說不出的驚嘆,教我不能形容當中的歡樂和沮喪。

乘著下午茶而來的思緒

回家路上,兩個迥異的展覽經驗開始縈繞著我的心頭。它們之間彷彿有著某些聯繫。對我來說,《耍樂》無疑是好玩及吸引的,然而《數日子》卻把我的情感掉進了一個由大陸來港撫育孩子的女人,以及希望可以財政穩健地還鄉的菲籍女傭的世界裡。接下來的幾天,我反覆思量著那無以名狀的聯繫,直到一個晚上,靈感終於湧現:到底誰有機會玩樂?

 

這兩個展覽與誰有關?

 

《耍樂》並非與藝術家,而是與會和作品互動的觀眾有關。展覽似乎比較適合較年長的青少年,以及年紀更大人士。某些觀眾可能對部分作品更易找到共鳴,例如:袁永賢的《鋪鋪打救您!》之於電子遊戲玩家;伍啟豪的《彈性極限》和高便蓮的《我的遊樂場》之於在家中常與不同工具為伍的人(像典型的「裝修佬」及家庭主婦)。對策展人而言,大家都應該重新審視我們對於玩樂的態度。

 

《數日子》則對居港的異鄉人有著明顯的尊重與關懷,除了能感動本身已關注類似議題的觀眾,還可能令其他人士改觀。展覽以毫不說教的調子開始,而且透過作品的敘述,很自然地把當中的政治現實呈現出來。展品由協作的藝術家和參與活動的移民所製作,所表達的訊息予以所有願意聆聽的人。

不同的人有著類似的關注

時間的流逝

《耍樂》與《數日子》同樣探討人們對時間流逝的觀感。

《耍樂》質疑何謂把時間花得其所的主導思想。這展覽要求觀眾把焦點放在「此時此地」,以身試玩,全情投入眼前的任務,並相信過程是好玩和值得的,更鼓吹觀眾在日常生活中應有更多類似的耍樂狀態。《數日子》呈現了個別人士數著日子等待著某些更美好事情的來臨。「此時」是一個必要的過程,當「那時」來臨的時候,便會看見其價值。

 

儘管有不同的因由,並且觀點各異,但兩個展覽都是關於一些被困在某些思維模式及社會結構裡的人。他們正處於一個焦慮遠比可以珍視的東西為多的時代裡。

社會裡的不公與荒謬

我們社會裡的不公與荒謬在《數日子》裡開門見山地展現在眼前。心不甘情不願(有時甚至被迫)的移民是一連串與教育、勞工等有關的問題,無論在本地還是國際性的層面都似乎是一個牢不可破的循環。

《耍樂》亦同樣地探討社會裡的不公與荒謬。我們的社會不知怎的建構於一個永不滿足的「賺錢為了耍樂」的循環之上,而我們好像還逆來順受,這一切難道不荒謬嗎?在這追求「多玩樂少做事」的奮鬥裡,社會權貴經已建構一l種以犧牲別人的玩樂時光而令自己可以更多耍樂的城市生活。因此,很多人要「數日子」,直至他們可以玩樂、有地方玩樂、與玩伴踫面、獲准玩樂和有精力玩樂。《耍樂》暗地裡是一個顛覆性的展覽,以耍樂來揭示耍樂的政治,而廚房和五金材料的運用正好用來慶祝甚麼地方和甚麼東西都可以用來耍樂的精神。

《數日子》中也不無充滿玩味的時刻。參展的作品、展覽裡的四格漫畫和錄像清楚地顯露著玩樂的痕跡:創意、專注、啟發、技巧、社交連繫以及我敢說的喜樂。從這個意義上,創作過程當中的社群和社會性的參與其實是公義的實現,其影響既真實又具象徵性。

藝術可改變事情嗎?

事情是怎樣作出改變的呢?假如我們能開始整理出一個答案,那麼我們也會開始明白這兩個展覽可以做到甚麼。當然,我們可以抱有「在展覽中玩耍一下應不會令人重新審視他們對耍樂的觀點」或者「逗樂的參與過程只會平息對徹底改變的渴求」的懷疑,不過這兩個展覽並非關於厭膩了的旁觀者在對社會指指點點,而是關於不同的人走在一起,通過對話與玩耍而期望更美好的將來。

 

* 翻譯註: 兩個展覽的英文名稱皆與「時間」(Time) 有關 -- 《耍樂是青年》為 A Good Waste of Time,《數日子》為 Counting the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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